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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写作的古意与今情

时间:2022-03-09 09:48:12 公文范文 浏览量:

  贾平凹可能是当代小说名家中对古代体悟最多最深的一位,有人做过有趣的统计,在贾平凹“序跋文谈”的五本书——《贾平凹文集·散文杂著》 《朋友》 《关于小说》 《关于散文》和《访谈》中,涉古代的内容就有110处之多。贾平凹对古代文学、古代历史哲学、杂书杂著(天文、地理、古碑、星象、石刻、陶罐、中医、农林、兵法等)和戏曲,涉猎颇多,令传统如墨透纸背一般,浸润了他的文学创作。近年的长篇小说《带灯》后记,他写道他由“喜欢着明清以至三十年代的文学语言”,转而“却兴趣了中国西汉时期那种史的文章的风格”——无论哪种风格,都表明他对古代文学的偏好和文体风格的借用,《带灯》有对中国古典史传传统和传奇文体特征的参鉴。贾平凹2014年出版的《老生》,他把陕西南部山村的故事,从20世纪初一直写到今天,其实是现代中国的成长缩影。小说通过一个唱阴歌的、长生不死的唱师,来记录和见证几代人的命运辗转和时代变迁,通过老唱师念一句、我们念一句的方式,加进了《山海经》的许多篇章,更加意味着贾平凹在“我得有意地学学西汉品格了,使自己向海风山骨靠近”(《带灯》后记)。通过一个《山海经》,贾平凹几乎是将整个20世纪的历史接续起了中华民族的史前史。在贾平凹的读书札记里,可以知晓贾平凹是反复披览《山海经》的,甚至犹觉不足、还曾特地跑到秦岭山中去一一对照。这样来看,他化用《山海经》入小说,就一点也不奇怪了。《极花》里,贾平凹如数家珍自己,细数自己“我的写作与水墨画有关”,阐发如何以水墨画呈现今天的文化、社会和审美精神动向,以一部《极花》写出了中国“最后”的农村。很多人认为贾平凹古文功底非常好,他自己却另觅根源:“商州和陕西那个地方,古文化氛围浓一些,稍加留意,并不是故意学那些东西。”由此看来,贾平凹创作当中能够圆融融汇“古意”与“今情”,端的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与人和。
  一
  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的写作,浸润在贾平凹作品字里行间古意典雅的语感是扑面而来的,贾平凹的语言古意、净雅、练达,少有拖沓随意之笔。古文功底深厚之外,古意与审美意蕴的抒情性,已经丝丝缕缕渗透到贾平凹的写作当中。文学是反映社会生活的晴雨表,作家是时代生活的记录者。贾平凹的小说,尤擅关注同时代人的生活,用文学的方式描述世道人心与记录时代和社会生活的流转变迁,我们可以从他的小说,体味到一个作家细如毫发又无处不在的悲悯之心,在一种抒情性的悲悯里,打开的是作家那颗真诚和热切的心随时代和社会生活一起跳动而释放出的炽热的“今情”。他很少或者说不故弄虚玄和玩弄叙事的“圈套”以制造阅读的障碍,他的小说是好读的,古意已经不仅仅停留在语言的层面,它穿透了文本的表层,侵入了小说的文本结构,他的小说常常蕴藉着一种古意袅袅的氤氲气息。贾平凹的短篇小说,常常无法用技巧或者奇巧的叙事手法来衡量,他不着意去制造悬念、惊奇乃至惊悚,很多所谓的短篇小说的写作技法,对他似乎是无效的。毕飞宇曾经讲过:“小说家是需要大心脏的。在虚拟世界的边沿,优秀的小说家通常不屑于做现实伦理意义上的‘好人’。”所以毕飞宇在分析莫泊桑的《项链》时极赞莫泊桑写作手法之高明,夸他“手狠”,言称:“《项链》这篇小说有一个所谓的眼,那就是弗莱思洁的那句话:‘那一串项链是假的。’这句话是小说内部的惊雷。它振聋发聩。我相信第一次读《项链》的人都会被这句话打晕。”a——读了贾平凹的小说尤其短篇小说,你就会知道,无法用这些俗成的律规来套在贾平凹的短篇小说写作上,他有点“不守规矩”——不守短篇写作的规矩。我们似乎总能够透过文本,感受到一个“好人”的心脏的跳动和他心怀炙诚的热度。贾平凹的小说,不以情节和悬念胜,而往往是以情动人,感人至深。
  短篇小说《阿秀》里的秀秀,是山地人,进城便被唤作了“阿秀”,小说写她进城给一个局的书记家里当保姆的故事。故事很容易让人想起沈从文写于20世纪30年代的《丈夫》,写了那个年轻的乡下女人“老七”在城里大河的妓船上做卖身的“生意”,丈夫来探望,诚实耐劳的丈夫目睹自己女人伺候客人、备受煎熬,年轻的俩夫妇终于一早都回转乡下去了的故事。《阿秀》中秀秀进城做的是保姆,但穿衣打扮和气质受主人的影响,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甚至由每月把挣的钱邮回给乡下,让娘攒下给弟弟讨媳妇,发展到把主人每月付的二十元工资,都用在了穿戴上,她甚至让很不宽裕的未婚夫山山四处借钱供她消费。《边城》中女人进城后变成“大而油光的发髻,用小镊子扯成的细细眉毛,脸上的白粉同绯红胭脂,以及那城市里人神气派头,城市里人的衣服”b,也曾令乡下来的丈夫感到极大的惊讶、有点手足无措的情形,在《阿秀》中,依然存在。订婚半年的山山来城里看秀秀,就遭遇了与《边城》中丈夫相类似的惊讶和手足无措。而且更甚的是,阿秀对主人谎称山山是“乡党”、拒绝承认是未婚夫,对山山心灵的伤害是显而易见的。阿秀到底山里的孩子,她依然有淳朴的一面,她也有对山里剪不断理还乱的难舍的感情。小说最感人的是结尾,秀秀送别山山。她让山山告诉娘再过五天钱下来了就给她邮去——说明她对因妆扮自己而花光每月二十元的工资已经心生愧疚,也仍然希望山山常来看看她。小说结尾最后一段:“说完,她一低头,抱了孩子跑回家来,一进院门,却在孩子的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孩子哭了,她不知怎么也放开声地哭了。”c秀秀的复杂感情全部蕴含在这一段话里了。
  乡下女孩进城做保姆经历各种各样的遭遇和故事,是很多小說家都乐于表现的题材。比如严歌苓的《草鞋权贵》,小说由乡下来城里做保姆的小姑娘霜降的所见所闻,细述了曾经声名显赫的程司令一家的不同于寻常人家的生活和种种不为人知的内情:夫妻关系诡谲而不和谐,孩儿妈(程妻)与男秘书曾经扑朔迷离的私情与程司令总疑心有个儿子是私生子的矛盾和冲突贯穿始终。程司令是个日渐颓颓老矣却好似仍然心不老的让人捉摸不透的一家之长,孩儿妈犹如魂灵般幽幽地存在于这家的院子里,影影绰绰如《雷雨》中的繁漪,却连繁漪那份泼辣都不能也不敢有……除了三个儿子性情命运遭际各个有别,女儿东旗也不乏性情乖张之处,很多人觉得《草鞋权贵》有《红楼梦》的些许神韵。同样会经历穿衣打扮和随主人参加舞会等现代生活的洗礼,霜降仿佛是程司令一家在新的时代生活当中走向分裂和衰败的见证者。与程司令一家生活的铺张和表面繁华背后的精神空虚和苍白人生相比,霜降的人生是实在的、坚韧的,她像迎春花一样,满身浸融了暖意的。霜降与程司令儿子四星之间,扑朔迷离的情感演绎,也呈现这样的审美意蕴:霜降是“正”的一方,四星不止身体上是被父亲“软禁”的“犯人”,他的心灵也是萎靡、不健康的,比不得霜降的活泼泼的健康和鲜活的生命活力。贾平凹《阿秀》一篇,没有《草鞋权贵》里七八个小保姆同时并且分别伺候一家里不同人的阵仗,城里局的书记这个主人家,倒是实在和坚韧的,阿秀宛如浮萍,城里做保姆的经历,实实在在让山地人的生活方式、道德与价值观、文化传统等,统统遭遇着城市现代生活和现代消费主义的考验,贾平凹笔下的“阿秀”,承载了贾平凹对旧(古)已难存、今犹难以安放乡人身心的忧虑,尤其作家对山山进城探望、想与阿秀有所亲近而不得一段文字的描写,对人物心理的呈现细致入微,那种难以言说的尴尬和或许曾经亲密的往昔已经不复存在……小说结尾所体现的恰恰是亟欲摆脱与乡间人关系、亟欲割断与乡间生活关系的阿秀,内心对乡间人与事的百般不舍,小说结尾,仍是落笔在了人的一种复杂的“今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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