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料孙子女对城市第一代老年独生子女父母养老支持的影响

　　摘 要：利用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2015年城市独生子女家庭状况调查数据，考察城市第一代老年独生子女父母照料孙子女的状况，以及照料孙子女对老年独生子女父母养老支持的影响。研究发现，85%以上的城市第一代独生子女父母帮助照料过孙子女，孙子女成长过程中独生子女与父母同住状况具有明显差异。多数独生子女给予父母养老支持，照料过孙子女的独生子女父母得到了相对更多的家務支持；老年父母照料孙子女更多地惠及独生子女。在老年父母的家庭养老需求较低时，照料孙子女主要体现着父母的“利他性”；而在父母的养老需求上升时，父母的养老需求的满足则取决于子女所拥有的经济和时间等资源。
　　关键词：城市第一代独生子女；养老支持；照料孙子女
　　中图分类号：C91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5833（2019）04-0071-10
　　作者简介：伍海霞，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 （北京 100028）
　　一、研究背景
　　中国政府自1970年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以晚、稀、少为基本要求的计划生育政策，1980年转变为独生子女政策。在生育政策强有力的干预下，自20世纪70年代开始，中国实现了快速的人口转变，从“高出生率、低死亡率、高人口增长率”向“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人口增长率”的现代人口增长模式的转变。计划生育政策在改变中国人口的基本结构与发展态势的同时，也改变了中国的家庭结构。特别是严格的独生子女政策的实施，至今已形成了庞大的独生子女群体。据推算，我国累计独生子女人数已达到0.8亿～1.2亿①，城市独生子女又是独生子女群体的主体。在我国，亲子间的代际支持存在义务关系、责任关系、权力关系、交换关系和亲情关系等②，子女有为父母养老的义务，父母也会帮助子女照料孩子。已有研究表明，祖父母照料孙子女有助于亲子间建立有益的情感关系Carme Triadó， Feliciano Villar， Montserrat Celdrán & Carme Solé， “Grandparents Who Provide Auxiliary Care for Their Grandchildren： Satisfaction， Difficulties， and Impact on Their Health and Well-being”， Journal of Intergenerational Relationships，Vol. 2， No. 12， 2014， pp. 113-127.。同时，照料孙子女作为亲子间的一种代际交换，会增加子女给予农村老年父母的养老支持。城市独生子女一代在成长过程中所形成的对老年父母的长期生活依赖与心理依恋，不可或缺地需要老年父母帮助照顾孙子女李芬、风笑天：《照料“第二个”孙子女？——城市老人的照顾意愿及其影响因素研究》，《人口与发展》2016年第4期。。加之当前城市第一代独生子女大多处于事业上升期，需要在工作与家庭生活，尤其是工作与照料年幼子女间寻求平衡。祖父母对孙子女的照料无疑给予了子女莫大的帮助与支持。那么，现实生活中大概有多大比例的城市独生子女父母帮助照料（过）孙子女？照料孙子女是否对老年独生子女父母得到的家庭养老支持产生影响？独生子女父母出于什么动机照料孙子女？这些问题都需要借助于专项调查数据予以明晰。
　　本文利用城市独生子女家庭状况调查数据，分析城市第一代独生子女父母帮助已婚子女照料孙子女的现状，以及提供孙子女照料对独生子女给予父母养老支持的影响，进一步揭示城市独生子女家庭的代际关系特征。
　　二、文献回顾
　　照料孙子女是父母给予已婚育子女的重要的代际支持，这种照顾与帮助可能是充当偶尔的“保姆”，也可能是对孙子女的全职监护，依据2008年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数据，约58%的祖父母帮助照料孙子女Pei-Chun Ko，Karsten Hank， “Grandparents Caring for Grandchildren in China and Korea： Findings from Charls and Klosa”， Journals of Gerontology， Series B： Psychological Sciences and Social Sciences， Vol. 4， No. 69， 2014， pp. 646–651.。祖辈照料孙辈是父母所拥有的时间、金钱等资源向子女的转移，在我国城乡地区呈现出不同的模式：在城市地区，因子女工作、缺乏幼儿照料资源，为保障孩子的安全祖辈帮助照料孙辈，代行父母的责任；在农村地区，由于子女外出务工，祖父母大多以“监护人”的身份履行着照料留守孙子女的隔代抚养责任。学术界从理论上对祖辈照料孙子女给予了不同的解释。有学者指出，中国家庭代际关系体现了合作群体模式张文娟、李树茁：《农村老年人家庭代际支持研究——运用指数混合模型验证合作群体理论》，《统计研究》2004年第5期；Lee， Y. J.， W.L. Parish， and R.J. Willis， “Sons， Daughters， and Intergenerational Support for the Elderly in Taiwan”，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Vol. 4， No. 99， 1994， pp. 1010-1041.，老年人照料孙子女是亲子间的“互惠”行为，一方面方便了子女外出工作获取经济收入，缓解了子女的生活压力；另一方面，成年子女为老年人提供的养老支持取决于老年父母早先提供给子女的资源量，老年人照料孙子女的行为是换取成年子女支持的重要途径，在老年人有养老需求时将有助于提高子女给予父母的养老支持宋璐、李树茁：《照料留守孙子女对农村老年人养老支持的影响研究》，《人口学刊》2010年第2期； Cong， Z.， Silverstein， M.， “Intergenerational Time-for-money Exchanges in Rural China： Does Reciprocity Reduce Depressive Symptoms of Older Grandparents？”， Research in Human Development， No. 5， 2008， pp. 6–25.。而杨善华、贺常梅则认为，老年人出于“责任伦理”，只强调自己对后代的责任和义务，日常生活中对子女（及孙子女）不计报酬地付出自己所拥有的时间、劳务、金钱等资源杨善华、贺常梅：《责任伦理与城市居民的家庭养老——以“北京市老年人需求调查”为例》，《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1期。。也有学者认为老年人照料孙子女更多地受无私动机的驱动，体现着利他主义和自我牺牲精神李芬、风笑天：《照料“第二个”孙子女？——城市老人的照顾意愿及其影响因素研究》，《人口与发展》2016年第4期； 孙鹃娟、张航空：《中国老年人照顾孙子女的状况及影响因素分析》，《人口与经济》2013年第4期。，从而使成年子女有更多的机会参与劳动力市场并增加收入。有关调查数据显示，照料留守孙子女显著增加了子女给予农村老年父母的代际财富转移宋璐、李树茁：《照料留守孙子女对农村老年人养老支持的影响研究》，《人口学刊》2010年第2期； 田青、郭汝元、高铁梅：《中国家庭代际财富转移的现状与影响因素——基于CHARLS数据的实证研究》，《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6年第4期。，城市第一代独生子女父母照料孙子女是否有助于获得子女给予的养老支持需要进一步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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